周末,长长的米色窗帘被透过玻璃窗的阳光晕染上明媚的淡金色。不设闹钟的午觉,三点还是四点,睁开眼,身体还晕乎乎睡着。

出神。神思化成缓风,托起一缕羽毛飘在半空。飘…顺着光的方向,一点点推远,卷入温温热流动着的淡金色,旋转,绕圈,羽丝摇曳。

仿佛受到启示般抽离的时刻。

几年前,朋友相约看画展,主题是梵高与蒙克。此前,对油画一无所知,还以为就是在向日葵和星夜的原作前打卡了事。更不知道蒙克是谁。漫不经心的在展厅里走着,画作前的英文介绍牌里总有几个不认识的单词,就这样走到转角,抬头。

一个巨大的蓝色漩涡,从窄小的画框里涌出来。夜色中,男人紧搂着女人。男人的脸和女人的脸,糅合成模糊,团绕着暗沉的深蓝、忧郁的灰蓝、泛着紫色的星空蓝。笔触下的色块好似有了双腿,站起来,变得厚重、立体,走向我,奔向我。「这幅画竟然会动!」,我怔住了,定睛再看,依然如此。

也是在那一刻,卷入到一片蓝色的不止息的忧伤里。像听到一支忧伤的歌,念一首伤怀的诗,这是第一次,在此时此刻,从画里读到作者的心意。也仿佛跟作者结下了缘分,临走前,又恋恋不舍地再去看了一回。

(这幅蒙克的《吻》,去年竟又在《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封底偶遇。大概美好的事物,总是相互联系吧。)

弹索尔的《月光》,不得要领。老师讲起索尔,一位天才的演奏家和作曲家,在歌剧盛行的时代,却因为得罪了相当于文化部长之流的人物,被禁止创作和演奏歌剧,只能独处一隅研习古典吉他。因此,索尔创作的乐曲,即使短小如《月光》,也暗藏玄机。老师说《月光》至少有 3 个声部,让我自己听听看。

一遍一遍听起 Julian Bream 版本的《月光》。仿佛面对着由 3 种主色绘成的画,怎么也没法将颜色一一分辨开。某天晚上,叮的一下,突然抓到一个小节的 1 声部,然后势如破竹般,3 个声部独立的轮廓,清晰可见。

也顿时理解,之前为何弹得不对劲。3 种颜色,我都一视同仁地处理,丧失了各自的味道,听上去板砖一块。继而明白这首曲子该怎么弹了。1 声部清晰勾出轮廓,3 声部稳稳托在底部,第 2 声部则轻柔的润滑在 1 & 3 声部之间。试着弹了 2 小节,音符间,手指尖,有张有弛,好似终于开始呼吸起来。

听着这首《月光》眼前浮现出蒙克的《吻》。尽管用以表达的介质不同,却同样的细腻与丰富,好似有一股未尽的魔力,吸引人一再观看、聆听。

相遇,体验的打开,一颗心看到另一颗心,私密的不可复刻的触动…这些,构成了世界在心中的倒影。

也许是先前的教育经验里面,惯于理论、方法先行,设了一重障。提到看画、欣赏音乐,第一反应即是查资料、看书、修读相关课程。也因此觉得,艺术离自己很遥远,亦掏不出心力去了解。这感觉其实很像是,非要购入昂贵的单反相机,有一张入场券,才开始学摄影。

理论固然重要,但并非首要。信息堆砌,长于辩论与说服。完整的知识版图,惊叹之余,也会因为缺乏从内向外生长的理解、认同,放眼望去,满目别人的风景。

把设防的心,打开。不在意对错、不在意优劣,只是打开着,任感受汹涌拍打而来。在感受之上建构,赤脚走一条羊肠小径,可能迂回、崎岖,却是一个鲜活的也相信着的世界。

PS. 最近忙得晕头转向,也不是那么顺遂,一直没有时间更新。希望尽快熬过这阵子,恢复正常点的节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