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拉开抽屉,衣物已事先腾空,她拍拍抽屉前侧的木头挡板对男主说:「这一格是你的了。」至此,男女主长达几季的暧昧总算有了寸进。

抽屉,意味着归类、组织、收纳。一卷长棉袜和另一卷长棉袜挨在一起,夏天的白T恤和夏天的牛仔短裤挤在一起,A4软面抄笔记本和自说自话的秘密守在一起。抽屉未必上锁,却缄默着共守约定,只供抽屉的拥有者打开。放入、取出、整理、丢弃,我们时刻处理着与周遭事物的关系。

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一排排抽屉,构成了记忆。久远的新近的,此处的彼处的,强烈的平淡的,打上标签,存放在对应的屉格。难以归类的碎片,码放一处,按堆头分派到某个空抽屉,或者塞入某个屉格的缝隙里和旁的什么记忆挤挤。

抽屉是私域。腾出一格、两格,请他人入驻,是交付信任。与此同时,一份记忆,便有了复本,存放在两个人的两只抽屉里。若放入一只随手可及的抽屉,便时常取了记忆来把弄一番再放回。 若抽屉上了锁,不再愿意打开,记忆便冷了去。又或者抽屉里其他的记忆太过浓烈,这份记忆也受了侵染。再或者,也许是最平常的一种,抽屉越来越多,越来越拥挤,而曾经置于最上方的记忆渐渐沉底、遗忘。

久别重逢时,最隐秘的抽屉也可能被打开,一一检视。不可避免地感受到抽屉的错位,一句戏言、灵机一动随意发挥的安慰、用方言教念的诗句,躺在对方的抽屉里,因时时拂拭而历历如新。而这些随意之作,甚至记不起放入了自己的哪一个抽屉。在一排排抽屉间奔跑、寻找,翻出那份沾满灰尘的记忆,抖一抖,或许再涂上一点淡金色或是粉色,重新放到抽屉的上层。

还有对方抽屉里关于自己的记忆。因为没有往里添加太多新鲜的物料,便完好无损地封存在某一个时间的切片上。当对方打开了抽屉,竟像是地质学家检视起化石层,那段时间的那个人,连自己都不曾洞见得如此清楚。回看自己抽屉里依然零落的记忆碎片,开始感恩起对方的慷慨与珍惜。

有些电光火石般的片刻,过去的抽屉全部打开。穿上苏醒后的回忆,好似做回了曾经的那一个人,笑闹间自过去往后的那些抽屉都暂时上锁。可很快地,喜宴的喧哗,猝不及防的工作,又或者坐在她身边他的叨扰,又把那些叫做「现在」的抽屉打开,随时存取着新鲜的记忆。

现在拉扯着过去,过去又翻山越岭而来。送上毕业祝福的自己与送上新婚祝福的自己,在宿舍里放松笑闹的自己与酒席间不设防说笑的自己,漫长暑假开始前说着开学再见的自己与地铁站挥手告别说着再来旅游的自己。

似曾相识,又终究是不同了。

打开一排排抽屉,拿出一些,调整顺序,又放入一些新的记忆。